案往旧造说的思孟五行以及后世五行理论的起源

王庶 · 发表于 2016-5-20 10:42:42

案往旧造说的思孟五行及其演化

荀卿非十二子曰：

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，犹然而材剧志大，闻见杂博。案往旧造说，谓之五行，甚僻违而无类，幽隐而无说，闭约而无解。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：此真先君子之言也。子思唱之，孟轲和之，世俗之沟犹瞀儒，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，遂受而传之，以为仲尼、子游为兹厚于后世，是则子思、孟轲之罪也。

说子思、孟子“案往旧造说，谓之五行，甚僻违而无类，幽隐而无说，闭约而无解。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：此真先君子之言也。”意味着“先君子”并无此言，这说明根本不存在任何五行的概念。

思孟五行遭到荀子猛批，正如庞朴先生所说：列出的罪状十分吓人，上自不知先王之统，下至流毒後学之躯，加之以冒充孔子（先君子）真言，混淆世儒视听，真可谓斯可忍孰不可忍之极了。而穷究其源，全在於子思孟轲造出了一个五行说上。遗憾的是，到底这个祸根五行说说了些什麽，荀子竟未曾向人们公布出一文一字，而只顾以毁代说，斥之为无类、无说、无解；除此三无外，别无任何实质上的明示。

案往旧造说有两种理解：

其一：认为早先存在金木水火土这个五行，但是没有孔子论五行的可靠文献依据。荀子可惜文章太简练，没有直接说明案往旧，到底是什么往旧。

这意思是说思孟五行，生僻、违背、不伦不类、意思不明、根本解释不清……这样的话，就很难认为是类比金木水火土了。如果真是照猫画虎类比五行，五行既成观念，怎么会僻违、无类、幽隐、无解？同时直接指出思孟五行模仿金木水火土五行，也不该如此含糊其辞。

正因为“甚僻违而无类，幽隐而无说，闭约而无解”恰好说明这个思孟五行并非类比金木水火土五行，另一种更为合理的理解，是这个往旧，是对其他一些形式的模仿，如：

《吕氏春秋·孝行》：“居处不庄非孝也，事君不忠非孝也，莅官不敬非孝也，朋友不笃非孝也，战阵无勇非孝也。五行不遂，灾及乎亲，敢不敬乎。”庄、忠、敬、笃、勇。

《淮南子·兵略训》：“所谓五行者，柔而不可卷也，刚而不可折也，仁而不可犯也，信而不可欺也，勇而不可陵也。”柔、刚、仁、信、勇。

《吕氏春秋》有孝之五行：庄、忠、敬、笃、勇。

《淮南子》有兵略五行：柔、刚、仁、信、勇。

《论语》有仁之五者：子张问“仁”于孔子。孔子曰∶“能行五者于天下，为仁矣。”请问之。曰∶“恭、宽、信、敏、惠。恭则不侮，宽则得众，信则人任焉，敏则有功，惠则足以使人。”而实际上论语中儒家的种种德行，并不是一概归为五类。

五种德行谓之五行，在先秦本来不乏其例。荀子谈乡饮酒的教化作用时，便曾说：“贵贱明，隆杀辨，和乐而不流，弟长而无遗，安燕而不乱：此五行者，足以正身安国矣。”（《荀子·乐论》）

诸子的五行、五者，都可称之为五种“行为”“德行”，并且相互之间，并没有什么可比性，其来源也无法说明，正好符合“僻违而无类，幽隐而无说”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：“ 战国从衡，真伪分争，诸子之言纷然肴乱。” 清赵翼《瓯北诗话·皮日休》：“按唐以前《孟子》杂於诸子中，从未有独尊之者。”这正好是汉代思孟五行直接变成了“五常”，“从仁义礼智圣变化为仁义礼智信的原因，非但名称都变了，连内容都改了一个字。

荀子所指责的子思孟轲之五行，也不会是模仿早已存在了的wuxing，而应该是有关德行的wuheng；唐人杨倞，注《荀子》“谓之五行”说“五行，五常--仁义礼智信是也”。他根据什么来断定五行就是五常就是仁义礼智信的，并没有交代；大概这在当时已成为常识。郑玄注《乐记》“道五常之行”句，说：“五常，五行也”。

庞朴《竹帛五行篇与思孟五行说》曰：

“杨倞的不足在于，他以为五种德行必定是後来称做五常的那个仁义礼智信；这是轻信了汉人的结果。五行（heng）以避讳而改称五常，是汉文帝刘恒以後的事；德行规范为五并固定在仁义礼智信上，则是董仲舒以後的事。汉初并非这样，先秦更不如此。

思孟五行本来无“说”无“解”，帛书所见的“说”，是后来弟子们奉命或主动缀上去的。而弟子们之所以要出来续貂，一个很大可能的原因是，为了回敬荀子的批评。荀子不是指责思孟五行有三无之弊吗？其“无类”说的是犯有逻辑错误，大概指“圣”与“仁义礼智”之不伦不类吧；这点大可不去理它，是非自有公论。倒是“无说”、“无解”两点，事实如此，文章具在，逃脱不掉，抵赖不成；於是，弟子们便勉为其难，出马逐句解说，而有了如帛书本《五行》篇的样子，以杜论敌之口，以广先师之说。

帛书的解说是忠於原典的。竹书的无说是正常的。荀子的“非十二子”批判介於两者之间。三物具备，思孟五行之谜，於是大白於天下。”

小结：

正因为诸子各种五行都指的是德行，因此，邹衍将地之五材--金木水火土也称为“五德”，而有五德流转、五德终始。因此所谓金木水火土的五行，最初并不叫做五行，而叫做五德。显然，班固、郑玄、杨倞，均认为不管哪种五行都是五常。班固在《汉书艺文志》在五行家之下称“五行者五常之形气……其法亦起五德终始”便是基于此。宋戴埴《鼠璞·驺虞》：“汉儒尚符瑞，以龙麟凤龟为四灵，后增驺虞，以配五行。曰龙仁兽，凤礼兽，驺虞义兽，龟麟知与信兽，诬罔可知。”也佐证了五行观念的流行是在汉代。

所以，五行理论来源于思孟生造的“五行”而经过邹衍等人附会且改头换面，演变成了金木水火土五德、五行，在先秦包括祭祀、相互规则种种迹象表明，这种观念很不成熟，直到汉武帝“以五行为主”之后，逐渐开始统括一切，成为至高无上的标准，并且渗透并极大的影响医学理论，是在南北朝《素问》诞生之后。